Chp 4 教我成长的人 – No.6
装置、艺术的自由人生
在 2017 年的 Photonics West 之后,实验室加入一位法国来的博士,Jonas。Jonas 有一双迷离的眼睛,应该是跟我一样的高度近视,从眼镜边缘的厚度可见一斑。虽然毛茸茸的胡子在下巴茁壮成长,也猜不出年龄或者人生阶段。相反的是中国人的年龄,一般来说,10岁的人不理你看小猪佩奇,20岁的人跟你聊王者荣耀,30岁的人开始聊在哪里买房子,40岁的人在思考区块链投资和财务自由,50岁的人深深思索自己的油腻和韶华不再,60岁的人在催30岁的孩子生孩子,70岁的人每天都在体检。而我遇到的几个「外国人」,Linda 跟我聊音乐剧,Katerina 跟我聊美国政治和 Trump 如何令她失望,Lola 跟我聊 Life’s a journey and we are all kids. 这应该是大家喜欢的那种「年轻」和「少年气息」。揣测别人的年龄虽然很无趣的,但是更多时候对方透露出来的「年长」气息,更无趣。
跟 Jonas 逐渐熟络起来是在地下室的实验室。他从事的是我在国内一直做的全场光学相干层析术,是一种将显微镜和迈克尔逊干涉仪结合的高分辨成像方式;我在这儿的实验室做的是光谱光学相干层析术,是一种结合低相干光源和光谱仪的成像方式。光源的不同导致了我们的实验平台由一个巨大的遮光屏幕,可以想象成窗帘,隔开。而且这个窗帘很厚,隔音效果还不错。于是我们在实验室的两端做实验,中间隔一到屏障。一次我先做完实验,关掉 iPad 上在听的中文播客,光源和电脑,掀开屏障,发现 Jonas 也在那边听法语播客。于是我们都笑了,我说你也听 Podcast。之后我们会互相看看对方的系统,讨论全场和光谱成像的优缺点和未来的趋势,外加吐槽美国的食物。
Jonas 非常勤奋,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。每天一来就在实验室呆着,Lunch Break 也大多一个人吃着饭看着 Ted Talk 之类的节目,吃完立刻回去做实验。我记得以前谁跟我说欧洲人懒散的呢,有时候出国,走出的是自己的看法,可以开阔一点,再开阔一点。他生活在里昂,在我们讨论如何在美国好好做饭的时候,他说他的岳父在博古斯学过厨师,那段时间刚刚好在听味之道,主播之一就在正在那里学习厨艺,当我给他看我模仿的普罗旺斯炖菜的时候,他说正常家不会排列的这么整齐。
顺便说一句,这个菜来自于味之道主播席妙雅的做法,最开始的来源是 Disney 动画片—料理鼠王 Ratatouille。小老鼠通过改进这道普通炖菜(大家不用想普罗旺斯炖菜,就是扬州炖菜这样的普通的名字)的做法,成为料理鼠王!
吃过以后谈人生。关于工业界还是学术界,我们这两个「外国人」也有各自的想法。Jonas 当时已经得到纽约一家 OCT 公司的 offer,他在思考是不是要在美国定居,他说自己有孩子和妻子,这样远的工作,可能不是他想要的;而回国毕业,接着获得法国教职,他也提到法国教职的薪水之低。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。我思考的部分是,我最初选择在这里有其他原因,我从来都没有所谓的「美国梦」,我的签证也很难,不是不能,就是很难转工作签证。最捷径的做法是在美国获得教职,而我不想在美国获得教职。如果投身工业,就很难实现一个理想:让全场光学相干层析系统工作。这是我博士一年级就在做的工作,毕业的时候它可以工作和获取数据,但操作界面并不完善,一些参数还没达到预期,我希望能交付一台我自己满意的实验系统。然而到这个实验室,我(被迫)学到的编程能力是我始料未及的,就是不得不去编程,大家都特别厉害还愿意帮助你学习那些不熟悉的语言和编程思想,还有代码效率。
生活中的 Jonas ,会去教堂担任拉小提琴的角色。我揣测,拉小提琴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是艺术,就是某项熟练的技能,艺术则是另一回事;但是无论中国发展的怎样,现阶段如果一个小孩会拉小提琴是不是会觉得家里很有艺术气息?就像另一个美国朋友说,他父母认为,”To be a person”,你要会弹钢琴。很可惜的是,我不会也没有太大的动力去学一门音乐,幼儿园的时候据说没有什么节奏感,只是配合大家摇着铃铛,或是三角铁?画画倒是可以,比如外套袖子的左右手画成不同的颜色,脑袋里的部分创意被扼杀在小学三年级前,后来就以数学为兴趣了,非常正确的做法,各种正确。
可能有时候,连我都不能完全接受不同种族的行为,就好像 Katerina 去法国某个海滩被嘲笑—你这个保守的美国人—还穿短袖和短裤,你们美国不是标榜的自由吗?确实很多自由浪漫的法国人直接裸泳在 Nude Beach。我自己的体验,在 Lake Tahoe 的沙滩游泳之后要换掉泳衣,我只有勇气留着内衣几秒钟,然后立刻换上干净的短袖,在那旁若无人的沙滩,我称之为我拥有了三秒钟自由。离开的那天下午,Palo Alto 下着大雨,雨灌满了旁边已经久久干枯的 Lake Lagunita,那是 Stanford 效仿东部名校 Rowing 所灌溉的人工湖。Jonas 微微伸出双手准备礼貌性的拥抱,而我的下意识伸出了右手,经历了零点一秒的尴尬,笑着告别了彼此。
关于装置、艺术和自由,也是我的追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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